初春的长沙，万物复苏。在湘煤大厦会议室内，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专项帮扶“回头看”工作组组长张晓彤专注地看着关于对湖南能源集团开展暗查暗访及瓦斯治理专项帮扶“回头看”工作报告，很是欣慰。
“专项帮扶‘回头看’主要是复查去年底专家集中会诊湖南能源集团所属煤矿时指出的203条隐患问题，目前已整改187条，16条正在整改中，整改率92.1%。”张晓彤说，“专项帮扶结束后，湖南能源集团所属煤矿没有再发生瓦斯高值超限涉险事故，一般瓦斯真实超限次数也大大减少，安全发展理念逐步牢固，基本达到专项帮扶预期效果，甚至情况更好。虽然工作很辛苦，但工作组同志觉得很值。”2024年，湘煤集团（后与湖南省能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合并组建为湖南能源集团）下属煤矿接连发生瓦斯高值超限涉险事故，还发生一起较大煤与瓦斯突出事故，暴露出这家老牌煤炭企业的安全生产困境。“面对这一严峻形势，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高度重视，果断提出对湖南能源集团煤与瓦斯突出煤矿防突治理工作进行‘大起底’。基于此，我们组织开展了这次专项帮扶。”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煤矿安全监察司司长李大生表示。2024年11月14日至12月14日，煤矿安全监察司牵头，对湖南能源集团下属煤与瓦斯突出煤矿开展了瓦斯治理专项帮扶，并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对专项帮扶落实情况进行“回头看”“回头帮”，全面检验帮扶工作成效。湘煤集团作为新中国成立后首批建设的能源基地之一，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在保障湖南省能源安全方面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同时，当地煤矿多为“鸡窝煤”，赋存条件差，灾害严重。2023年5月到2024年4月，不到一年时间，湘煤集团发生6起事故，致10人遇难。2024年9月，湘煤集团与湖南省能源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合并组建为湖南能源集团。合并组建后的湖南能源集团煤炭板块下辖15家原煤公司，共29处煤矿，总设计产能801万吨/年。其中，煤与瓦斯突出煤矿14处。“这是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首次直接对一家煤炭企业进行专项帮扶，既是统筹发展和安全，为企业服务、为基层减负的体现，又反映出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在服务工作上更加聚焦、更加用力、更加注重实效。”煤矿安全监察司副司长朱林表示。“煤炭赋存的先天不足给湖南能源集团煤炭开采和利用带来了一定的挑战，但安全生产形势急转直下的更深层次原因是体制机制不健全、管理不到位、责任不落实、技术不到位、长期投入不足、人员素质低下。”专项帮扶组相关负责人一语中的。帮扶过程中，专项帮扶组发现，湖南能源集团多处煤矿存在开拓布置不合理、采掘接续紧张等问题，系统性、整体性安全风险突出。“有的煤矿安全管理水平甚至不如民营小矿。”张晓彤说。专项帮扶组发现，该集团从集团至煤矿有5个管理层级，安全责任制落实层层递减。同时，安全投入长期严重不足，导致生产设施设备落后。受灾害治理、技术装备束缚，产量长期不达标。“2023年，湘煤集团生产原煤526.24万吨，却要养活1.8万人，职工年均收入仅5万元左右。职工老龄化、人才流失严重，连续8年未招到煤矿主体专业本科毕业生。”专项帮扶组成员胡红卫说。专项帮扶组的问题清单也印证了湖南能源集团安全管理的欠缺。专项帮扶组对11处正常生产、2处停产的煤与瓦斯突出煤矿进行“解剖式会诊”，共发现隐患554条，停止采掘作业头面14处。专项帮扶组向上穿透式检查了湖南能源集团及所属煤业公司、地区管理局、原煤公司，发现问题隐患31条。“我们常说‘小事不断，大事不远’，专项帮扶组给湖南能源集团‘猛击一掌’，起到了叫醒梦中人的作用。”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湖南局局长吴卫龙说。
从“一件事”到“全链条”，找对“症”
“我们围绕瓦斯防治这‘一件事’，分析查找‘全链条’各环节存在的主要问题，如隐蔽致灾因素普查、重大风险管控等，共商解决方案。”张晓彤说。“帮扶的关键是解决问题背后的‘问题’。”吴卫龙说出了专项帮扶的最终目的。于是，专项帮扶组牵住“转理念”这个“牛鼻子”，从上而下推动问题解决。“专项帮扶工作及《湖南能源集团瓦斯治理专项帮扶工作报告》，对湖南产生了强烈震撼，推动了湖南省委、省政府，湖南省应急管理厅、湖南省国资委、湖南能源集团等各方面真正转变思想认识，高度重视国有煤矿安全问题。”胡红卫说。湖南省委书记、省长分别对相关问题作出批示，督促整改落实。2月27日，湖南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张迎春到湖南局专题调研矿山安全生产工作，组织湖南省财政厅、湖南省工业和信息化厅、湖南省自然资源厅、湖南省应急管理厅、湖南省能源局等相关职能部门负责人和湖南能源集团等企业负责人，专门研究矿山安全问题，督促湖南能源集团按照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和湖南省委、省政府的要求抓实问题整改。湖南省国资委研究具体措施，用考核的方法倒逼企业落实安全责任。湖南局、湖南省应急管理厅、湖南省国资委多次组织会商整改方案，到企业调研了解情况，推动全面系统整改。随后，湖南能源集团从集团公司层面研究制定系统性整改方案。“利润指标降不下来，企业就会为了达到利润指标，重生产、轻安全，不会增加安全生产投入。因此，必须把利润指标降下来。”张晓彤说。在专项帮扶组的推动下，2025年，湖南能源集团对其煤炭板块下达了5000万元利润指标任务，同比减少6.4亿元。“湖南省国资委也认可了这个做法。企业腾出更多的资金用于夯基固本工作。”胡红卫说。“此前，我们认为安全投入是花钱，现在我们把它当作投资。”湖南能源集团党委副书记、副董事长、总经理胡瑞连说，“虽然下调了利润指标，但企业实实在在的安全投入都可以被算作利润。这大大减轻了基层的负担。”“利润指标下调了，现在就只剩安全压力了。通风系统改造等费用都可以被算作利润，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大家都一股脑想尽快补上安全欠账。”街洞矿业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陈红文说。同时，湖南能源集团将开展安全管理水平提升专项行动，计划2025年投入6亿元，连续3年共投入17亿元。湖南能源集团将重塑集团公司、湘煤股份、煤矿三级安全管理体制。湘煤股份将逐步取消公司层级，煤矿由湘煤股份直接管理。“退下来的人可以因企制宜充实到安全管理队伍中，弥补技术人员的不足。”胡瑞连说。与此同时，湖南能源集团2025年拟招聘100名理工科毕业生，将采掘、井辅、地面薪酬比进行调整，提高一线职工工资增幅，稳定一线采掘队伍。“我们向上穿透式帮扶，并不只是单纯地解决瓦斯治理问题，而是以瓦斯治理撬动专项整治，促进安全理念转变、机械化程度提高、本质安全水平提升。”张晓彤说。在专项帮扶组的耐心讲解和实地建议下，有些煤矿尝到了机械化开采的甜头。兴源公司推广机械化开采以来，效率提升了30%，成本下降超过30%；茶山岭煤矿应用分体组合顶梁液压支架后，支护水平显著提升。“我们正在与湖南煤科院合作，研发小型采煤机，下一步将上一套小型综采设备。”街洞矿业公司茶山岭煤矿矿长杨洪生说。“为了调动各单位因地制宜推进机械化开采工作的积极性，我们采用重奖重罚的方式进行考核。例如，某适合上综采的煤矿实现机械化开采后，我们给单位班子成员及有关项目成员一次性奖励。反之，重罚。”胡瑞连说。
从瓦斯治理到“一矿一册”，开对“方”
“瓦斯治理是标，本质安全水平提升是本。只有把瓦斯治好，守住不发生安全事故的底线，才能为治本赢得充足的时间。”张晓彤说。据了解，湖南能源集团所属煤矿瓦斯灾害程度相当于20多年前皖北矿区的水平。而今，皖北矿区瓦斯治理水平已经走在全国前列。“这也是从安徽局、淮南矿业集团等抽调瓦斯治理专家参加专项帮扶的原因。这些一线监察员都具有10多年瓦斯治理经验。”张晓彤说。他们逐矿制定工作计划，实现“一矿一册”；有针对性地设计调查问卷，开展煤矿瓦斯含量实测、瓦斯抽采能力、职工年龄结构专项调研，全面掌握瓦斯灾害治理现状。“以往都是直奔现场查隐患，处罚、停产；现在是突出服务，对帮扶中发现的问题，轻微违法的免罚、自查上报的不罚、重大违法的必罚、举报核实和重复违法的重罚。”胡红卫说。“听到要检查，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我们知道，与一些先进的煤矿相比，我们有很大差距，最怕被‘一刀切’停产或者退出。”街洞矿业公司茶山岭煤矿防突副总工程师袁继贤说，“当听到专项帮扶组第一句话是‘希望我们帮助你们什么’的时候，我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没有了后顾之忧，煤矿技术和管理人员便打开了话匣子。“针对查出来的隐患，如果能现场整改就立行立改。需要长期整改的，我们会研究提出针对性措施，确保其可操作性。”专项帮扶组成员程建圣说。例如，专项帮扶组针对嘉禾矿业公司煤层赋存好、瓦斯储存量大的现状，建议其采用地面区域瓦斯治理方式，既能解决采掘接续紧张的问题，还能保证抽采效果，实现安全和效益双赢。在专项帮扶组的努力下，湖南能源集团增设总工程师室，还出台了煤矿瓦斯治理五项指标管理考核办法，考核结果与薪酬挂钩。湖南能源集团积极提升瓦斯治理装备水平，逐步解决“六小”（抽采泵小、抽采管径小、钻孔孔径小、钻机功率小、矿井风量小、局部通风机功率小）问题，同时决定在坦家冲、嘉禾矿区开展地面钻井抽采瓦斯，拟投资5亿元。“专项帮扶组提出的所有建议，验证至今，都是可行有效的。”红卫矿业公司党委书记、董事长石武军说。帮扶期间，专项帮扶组召开了瓦斯治理经验技术交流座谈会，详细介绍安徽淮南矿区最新瓦斯治理技术、工艺、装备，现场答疑解惑。“很多人都留了专项帮扶组专家的联系方式，遇到问题就会跟专家请教，专家也会耐心解答。真希望能多开展这样的帮扶，不仅是瓦斯治理，还能拓展到技能人才培训等方面。”红卫矿业公司龙家山煤矿安全员李寿才说。“这种帮扶对我们来说太有必要了。今年1月，我们会同湖南局聘请省外专家，参照这个模式，对全省10处地方民营煤矿，尤其是煤与瓦斯突出煤矿开展了解剖式帮扶检查。”湖南省应急管理厅煤矿安全监督管理处处长曾志强说。另外，专项帮扶组还对湖南省政府提出工作建议，在政策允许范围内将淝江煤矿、大岭煤矿、茶山岭煤矿等煤矿边深部资源优先配置给湖南能源集团，保障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安全生产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久久为功。湖南能源集团已经走出了改变的第一步，真正实现华丽蜕变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相信湖南能源集团一定能借助这次帮扶机会，打好煤矿安全生产的翻身仗。”张晓彤说。“湖南能源集团这次瓦斯治理专项帮扶是我们统筹发展和安全，坚持执法与服务‘两手抓，两手硬’，立足企业安全现状和实际需求，在从严履行执法检查职责的同时，对帮扶工作的一次有益尝试，探索‘帮什么、怎么帮、帮到什么程度’，以过硬的专业精神用心用情推动企业自我严格、自我规范、自我约束、自我完善、自我提高。今后，我们将进一步总结帮扶方式方法，改‘大水漫灌’为精准滴灌，以小切口解决大问题，防止帮扶和检查边界不清、一哄而上。”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副局长张瑞庭说。张瑞庭指出，近期，国家矿山安全监察局印发了《关于严格规范矿山领域安全生产行政执法行为的通知》，坚持规范与指导并重、预防与纠错并重、监督与促进并重，明确提出寓执法于服务中，统筹严格执法与热情服务，结合实际有针对性组织开展“一对一”定向帮扶，为今后一个时期精准开展矿山安全帮扶明确了方向。（谢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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